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,谁家要是有个上万块,邻里不知道有多羡慕!刘先蕊就是当年一位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。但如此有经商头脑的她,积攒了十几万元的财富后没有继续做生意,却接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相桥镇敬老院,一干就是快30年。
近30年来,为了敬老院的老人们,刘先蕊将自家的房屋和宅基地抵押给了银行,多年无力收回,却建起了占地6000平方米的敬老院;她失去了最心爱的两个儿子,却先后供养过100多位孤寡老人;她自己身患癌症,却鼓舞着身边的人为养老事业奉献终生。
“我是共产党员,既然接手敬老院,就不会让一位老人受苦难”
用刘先蕊自己的话说,她是个“能做生意的人”,从山东运棉种到陕西来卖,一斤棉种可以挣两块来钱,再从村里收棉花卖到棉纱厂。八十年代末期,刚刚30出头的她攒下十几万元的积蓄,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,还积极要求进步,入了党。
但真正让刘先蕊在临潼区“出了名”的,不是她的能干,而是她的孝顺。刘先蕊嫁给丈夫尚铁马的第二年,公公就因脑溢血瘫痪在床。8年时间,多亏了她在床前伺候。老人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:“有你这样的好儿媳妇,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遗憾了”。她的孝行广为流传,也是因为“能人孝媳妇”的名声,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轨道。
1990年,时任镇党委书记李明光找到她,劝她接手相桥镇敬老院的院长工作。从没当过“官”的刘先蕊有点犹豫,她答应先去敬老院看一看。
敬老院破破烂烂的院子里,几位孤寡“五保”老人木讷的目光背后带着企盼,让刘先蕊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,她给李书记留下一句话:“我是共产党员,既然接手敬老院,就不会让一位老人受苦难。”
当时院里只有7位老人,敬老院的账上没有一分钱!谁也没想到,刘先蕊竟然毫不犹豫地拿出家里十几万元的积蓄补贴养老院,开荒种地、种菜、饲养家禽……“老人们什么也吃不上,这也不是办法。”那是她全部的积蓄,可面对采访,她却说得云淡风轻。
最艰苦的年月,她用祖宅抵押贷款为老人改善生活
一接手敬老院,刘先蕊和尚铁马两口子就忙活起来。他们拿出家里的积蓄,开荒种地,饲养家禽,敬老院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,老人们的伙食也一天天得到改善。其他的五保老人看到敬老院的变化,纷纷通过正规渠道来到敬老院。刘先蕊刚要松口气,更大的难关却悄然而至。
1998年,国家为减轻农民负担,实行费改税,当地政府不再统筹和提留款项,基层政府也压缩了一大部分经济开支,不再拨款给敬老院。当地政府每月下拨给老人的生活费没有了,就连聘请的工人工资也没了着落,敬老院再度陷入困境。
都说屋漏偏逢连阴雨。敬老院的老房因年久失修成了危房,写上了大大的“拆”字。政府给敬老院划定了新址,却没钱建房。眼看着几十位老人无家可归,以前的生意伙伴对刘先蕊说:“都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,撤吧,好好做咱的生意要紧。”刘先蕊的拗劲儿上来了:“这些老人没儿没女,随时可能没人管。我偏不肯撒手,就是要让这些老人过得比有儿有女的老人还要好。”
此后五年,刘先蕊没有拿过一分钱的工资,她靠拾柴、捡拾菜叶、在自家地里种粮种菜养活大家,可就算一个掰成两个花,还是供养不了日益增加的老人的生活开支。此时,刘先蕊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,她和爱人商量后,做出了一个让常人至今也想不明白的决定:拿出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房子和宅基地到信用社抵押贷款一万元,贴补老人的生活,又一趟趟地跑区民政局请求拨款,最终申请下18万元“星光工程”项目款建敬老院。可没有自己房产的刘先蕊,直到现在,一家人只能挤着住在敬老院的几个小房间里。
没过多久,她的儿子要结婚了,婚房就在敬老院。提起过往的事情,儿媳妇卢娟娟又好气又好笑,“结婚时娘家陪送我18条新被子,婆婆哄着我说放久了就不好了,先给老人用,以后再给你买新的。被子一条条拿走了,新的到今天一条都没见着!”
为了省钱,刘先蕊一家成了“十项全能”。理发刮脸、配药打针、推拿按摩,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。请不起护理人员,家中两个20岁出头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学会了做饭、缝补衣服。别的敬老院因为经费紧张逐个解散,相桥镇敬老院在那几年最困难的岁月里,人数却增加到50多人。
“没有啥,有我在,一定把老人守得好好的”
现在的临潼区相桥敬老院,共居住着50多位孤寡“五保户”老人,平均年龄70岁以上,年龄最大的已经94岁了,在此居住最长的老人已经超过20年。生活在这里的“五保”老人一半以上都有聋哑、失明、半身不遂、手脚不便、老年糊涂等各种各样的残疾。
每天清晨六点钟,刘先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。水开了,她挨个送到老人们的房间,来来回回就得十多趟。帮院里几位身体残疾、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穿衣起床,带他们上厕所、洗脸;给老人们量血压、打针、吃药;用轮椅推着行动不便的老人散步、晒太阳;一口一口将饭喂到不能自理的老人嘴里;轮她值晚班的时候,她总是合衣躺着,一会出去转一圈,看有没有睡不着的老人在外边瞎转,看看有没有老人上厕所,怕他们摔了碰了;下午有一点空余时间,就组织大家唱秦腔、拉二胡、下棋……刘先蕊的一天,紧张琐碎,平淡劳累。
几乎每天,都有需要上医院的老人,刘先蕊和老伴、儿媳用自行车载着,或用轮椅推着老人上医院,这一幕在相桥街道老百姓的眼里是常有的事,上至相桥卫生院的院长,下至普通医生,没有一个不熟悉她们家人的,因为她们是这里的常客。
村民关亮的打印店开在敬老院西边,他看见刘先蕊一次次蹲在院子里给老人们清洗被屎尿弄脏的被褥,把每一位过世的老人都体体面面地送走,真佩服她:“一个月给1万块钱,都没人愿意干这样的活儿。就是亲儿子,也难把老人发送得那么好。”刘先蕊回答他:“没有啥,有我在,一定把老人守得好好的。”
“顾了大家就顾不了小家,这一辈子我恐怕都放不下老人们”
2000年12月6日,这个日子就像刀一样刻在刘先蕊的心里。那段日子,院里的老人薛振才病重住院,她跑前跑后地陪老人看病,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老人的生命。12月6日上午,她送走了老薛,从殡仪馆疲惫不堪地往回赶时,她想到正在生病的儿子,得赶紧送儿子上医院。正揪心地想着时,迎面碰上送儿子去医院的车,她大惊失色,连忙上车一同前往医院,“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期,来不及了”,医生冰冷的话撕扯着她万分懊悔的心,医院的走廊里,她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。
刘先蕊的大儿子性格内向,那段时间儿子生病,多次给她们说“爸妈,你们陪我上医院去检查检查吧,我的病怕是不好”,儿子说过几次,她和老伴总是说等忙完这阵就去。“爸妈,我的命在你们心里真的就没有那些老人的命重要吗?”手捧着儿子留下的遗言,她的心都碎了。但擦干眼泪后,敬老院的事依然接着干下来。
刘先蕊的二儿子尚永智是一个身强力壮有文化的青年,会开各种农业机械,但也放弃了各种发家致富的机会,追随她到敬老院工作,儿子在院里干保卫、当电工、烧锅炉,出外采购物品,接送院民,没有工资,却毫无怨言。这么善良的小伙子,却在两年前,积劳成疾,因病离世了。
白发人送黑发人,这样的悲痛,接连两次,谁能受得了? 2011年元月,刘先蕊因劳累过度多次晕倒,医院的诊断结果为宫颈癌。化疗期间,她隔三差五就往敬老院跑,几个月的治疗刚刚结束,她就急急火火地回到岗位。
看着这样拼命的她,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呢?“顾得了大家就顾不了小家,这些老人,就是我活着的精神支柱,这一辈子,我恐怕都放不下他们。”
“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人,就是儿媳妇了。”二儿媳妇卢娟娟嫁到尚家顶着很大的社会压力。在她坐月子期间,刘先蕊没有伺候过儿媳一天,一门心思扑在那些老人身上。一天,下大雨,她急着去帮老人关窗户,脚下一滑摔倒了,身怀六甲的儿媳听到响声奔到她身边,费力地扶起她,毫不犹豫背起她跌跌撞撞去了医院,她平安了,儿媳却流产了。
刚开始,儿媳对敬老事业有些排斥,她曾经说过:“婆婆不爱我们,不爱这个家,甚至不爱孙子,但她为什么会爱这些素昧平生的老人?”看着她对老人们无微不至的关怀,看着她日渐衰老的身体和无言的付出,儿媳慢慢明白了她的婆婆。在刘先蕊的感召下,在没有一分钱工资的情况下,儿媳一干就是十几年,如今已成为她的接班人。
从接手相桥敬老院到现在,刘先蕊带领家人让无儿无女的100多位孤寡老人生有照顾、死有尊严,她先后获得“第五届陕西省孝老爱亲道德模范”“全国五好家庭”“全国最美家庭”等荣誉称号。30年来,凭着她和家人默默无闻的坚守,使相桥敬老院成为临潼唯一传承下来的公办敬老院,成为临潼孤寡“五保户”人生的最为舒心的幸福家园。